■王雄

2016年春天，被譽為“太行新愚公”的河北農(nóng)業(yè)大學教授李保國，帶著對大山的深深眷戀，永遠地走了。他30多年如一日扎根深山、染綠太行，用科技引領貧困山村致富的感人事跡，隨著各種媒體報道，傳遍長江南北，情灑華夏大地。

然而，快捷的新聞報道畢竟只是淺表的寫實，對這樣一位時代楷模缺乏有深度、有溫度、有精度、立體化的描寫與展示，讓人深感遺憾。正在此時，著名作家李春雷的長篇報告文學《大山教授》訇然面世。讀者在備感欣慰的同時，也被其獨特的藝術(shù)魅力所傾服。

李春雷是河北省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。他是中國文學最高獎——魯迅文學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報告文學作家，也是中國報告文學界最高獎——徐遲報告文學獎歷史上唯一蟬聯(lián)三屆的獲獎者，這些年創(chuàng)作了《木棉花開》《夜宿棚花村》和《朋友——習近平與賈大山交往紀事》等一系列精彩絕倫的短篇報告文學，被公認為“中國短篇報告文學之王”�？墒遣坏貌徽f，他的長篇報告文學作品同樣精彩、芳香四溢，每一部都堪稱佳作，《大山教授》便是力證。

這部作品的結(jié)構(gòu)設計匠心獨運，作家從與李保國的緣分開篇，真切自然，娓娓道來。他對李保國由惋惜，隨著深入的了解，逐漸轉(zhuǎn)化為敬佩、敬仰和贊嘆的情感，像一脈清澈的小溪，在文中蜿蜒流淌，時而淙淙，時而湍湍，一波三折，九曲迂回。

文章謀篇布局，用心經(jīng)營，綿密細致，卻又不留絲毫斧鑿痕跡，巧然天成。

整部作品的九個章節(jié)，作家均別出心裁地采用李保國語錄作引線，使之潛氣內(nèi)轉(zhuǎn)、血脈貫通，極具“累累乎端如貫珠”之妙，將主人公“雙腳踏遍深山，胸膛貼緊大地”的一生，立體、形象、生動地展現(xiàn)出來。

尤其結(jié)尾，堪稱絕妙：

“參加追悼會之后，我又專程趕往河北農(nóng)業(yè)大學，拜謁了他的家。他的手機，仍舊放在枕頭旁。開著機，閃閃爍爍。那是他的眼睛，他的耳朵，仍然在諦聽著大山的聲音、大地的聲音、農(nóng)民的聲音……”

看似閑筆，卻意蘊深遠，余音繞梁。

語言是文學作品的第一要素，就像歌之旋律、鳥之雙翼。19世紀初的英國批評家赫·茲里特在《論平易的文體》一文中說：“詞匯的力量不在詞匯本身，而在詞匯的應用。正像在建筑中，要使拱門堅固，關(guān)鍵不在材料的大小光澤，而在于它們用在那里是否恰好嚴絲合縫。”

春雷先生將散文、小說、詩歌與新聞報道等文體的語言特點融于一體，混合發(fā)酵，反復錘煉，形成了自己散發(fā)著藝術(shù)芳香的獨特語言風格。

在本書中，作家更是將自己的語言優(yōu)勢發(fā)揮得淋漓盡致，用語精準，分寸把握恰到好處，讀來令人口舌生香：

“漫山遍野的果樹們都蘇醒過來，一顆顆花蕾探出了小小的腦袋，怯生生的，似乎在探問春的消息。很快，花兒們便向春天綻開了粉嫩的笑臉。一簇簇、一串串，姹紫嫣紅。山風乍起，花枝亂顫，像小媳婦的笑，像大姑娘的羞……”

文中俯拾皆是散文詩般俊美溫潤的文學語言，精致動人，像四月的花信風，如五月的桃花水，散發(fā)著唯美的藝術(shù)氣息，沁人心脾。

細節(jié)，是一部作品的生命。春雷先生善于從大量原始素材中選取富有典型意義的生活細節(jié)，抓住人物的外貌特征，精心描繪，表現(xiàn)人物在特定情境中難以言傳的微妙的心理和情感狀態(tài)，讓人物閃爍出耀眼的光芒。

“看他的長相，頭發(fā)稀疏蓬亂，面皮黝黑粗糙，衣著土里土氣，特別是唇上一叢長長短短的胡子，更是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形象……”

這是春雷先生在本書中第一次描寫李保國的外貌形象。而這種形象，來自網(wǎng)上的李保國的照片。

春雷先生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真正見到李保國，是在殯儀館里。他這樣寫道：

“我站在他的遺體前，隔著玻璃棺，細細打量。他靜靜地躺著，仍是一副農(nóng)民模樣，一身對襟衣衫，一雙登山鞋。讓我異常驚詫的是，他的唇邊，竟然仍舊留著那一叢小胡子……”

李保國的“那一叢小胡子”，這個常人往往視而不見的細節(jié)，被春雷先生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，而且在文中不時出現(xiàn)：“滿嘴胡子，像一個獵人”“他竟然用修剪果樹的巨型剪刀，修剪胡子”……

只“一叢小胡子”，便使李保國“大山教授”“農(nóng)民教授”的形象，真實飽滿地躍然紙上。

春雷先生曾說：“報告文學更主要的是要站在人類的高度，冷靜地審視生活的背后，側(cè)重于描摹和捕捉生活、生存、生命的坎坷折射在人類心靈深處的那一片片深深淺淺的投影，那一處處隱隱顯顯的傷痕、那一雙雙明明暗暗的淚眼……將悲壯的氛圍和悲憫的思索彌漫在書頁間，這才是報告文學的魅力和方向�！�

顯然，春雷先生找準了方向，而且已然成長為中國報告文學高原上的一座高峰！

讀春雷先生的作品，能讓人感受到血、肉、骨完整豐滿，文學性、藝術(shù)性、思想性高度統(tǒng)一。

春雷先生多年來始終保持著充沛的激情，以胸膛感知大地的脈搏，內(nèi)心涌動著對勞動的感激，對人性的虔敬，對時代的熱望。本部作品，他更是深入挖掘人間的真善美，以獨特的文學魅力，播灑和煦陽光；用精妙的文字，書寫精彩的中國故事。